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近日,国产剧《我是刑警》收官,成绩亮眼。剧中,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警队新人(出场30岁,儿子7岁),到成熟睿智的刑侦专家秦总,秦川经历了数个大案,一路见证了我国刑侦行业的发展。
《我是刑警》播放数据
开播之后,《我是刑警》备受好评,尤其是开篇的“西山矿1·28抢劫杀人案”、历经九年才告破的“张克寒案”等,主创们摒弃了故弄玄虚的悬疑风,采用复古经典的现实主义风格,从案发到摸排、侦破、审讯,每个环节都在靠近真实,案情看得人不寒而栗,破案也大快人心。
编剧徐萌2019年接到了创作任务。因为多年相识,也因为徐萌创作《医者仁心》下生活的经历广为人知,公安部新闻传媒中心总制片人郭现春找到她,希望她能根据已经评选好几届的“百家刑警”项目写一个剧本,展现刑警风采。徐萌看了资料,都是一线基层刑警的故事,她总结,“这个戏是写人的,不是写事的,而且是一个群像戏。”双方达成共识后,徐萌要求必须先去采访,自此,《我是刑警》中大大小小的人物,在一次次采访中,进入编剧的视野,慢慢浮出水面。
采访是一门技术活
或许不少观众都认为,“西山矿案”和“张克寒案”看上去如此真实,包括剧中的很多案子,是编剧一开始就拿到了一手资料负责改编就行了,实则不然,编剧真正要做的是逻辑的还原以及跟剧中人物的情感成长、行业的进化变迁相契合,使剧情看起来真实可信、注入情感的力量,并折射时代的发展与技术的进步,从而让整个剧看起来浑然一体,有着某种史诗品格,这个过程除了采访的技巧,还要靠编剧的技巧,更重要的是信念感,这是徐萌和制片方一起,靠着真诚、勤奋和智慧共同推动的,是一个倒着推动的过程。
“1·28大案”的大金戒指
徐萌说,刚开始看的都是总结报告,一个案子破了,都谁去的,大概过程是什么,要表彰谁。这些报告对编剧工作来说,是远远不够的。首先要了解建制,刑警工作的内部建制——不管是小民警,还是队长、法医、公安局长,谁能参加会议,谁站哪,谁坐哪,案发之后怎么层层上报,这些东西是不能错的。而更多的,关于人物状态、案件的突破点、细节、剧中人物之间的关系,矛盾点,冲突点,这些都需要靠编剧来一点点儿完成。
徐萌说自己并没有预设的立场,她只是个观察者,深入一线后,感受最深的是一线刑警形象气质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:专业化、信息化、规范化办案,刑警已经不是那种不洗澡,一身油烟子味的形象了,除了来自专业的警察学院,公安大学,还有很多学法律的、中文的、艺术的,而技术这一块除了传统的法医系,学生物学、化学的,很多都是硕博起步。素质极高,极其聪明,而且保留了警察特有的质朴、低调,只是在不经意间能看到他们眼中闪过的机敏和克制,这让徐萌对这支队伍产生了极大的兴趣,她想知道这一切是靠什么推动的,怎样实现的。
经此一役,徐萌建议剧本不要再走老套路,“我们不要再写好人好事加惊悚刺激那些了,现在的警察,出生时我们社会已经变好了,他们不匮乏,投身警察行业不光是为一碗饭,真的是有理想有志向,是被‘富养’出来的一代。”
同时,剧集需要向社会展示公安刑警行业的新变化,一是讲贡献,二是震慑犯罪,三是与社会大众做个全面的沟通,改善警民关系,让社会有安全感。以前的作品,大家都是拍比较硬核的破案剧,一个剧写一个事件,但行业发展到一定阶段,积累了几代人的故事,就应该有作品展示刑警的气质、传统和传承。每个行业都是老中青三代,这是社会的天然结构,我们不需要硬设置人物,只需要把他们内在的信仰和工作状态揭示出来就行了。
接着,《我是刑警》就确定了主题、结构和创作手法:不开全知视角,不开上帝视角,不悬疑,不故作玄虚,步步为营,扎扎实实讲故事。
徐萌向制片人建议用纪实手法拍摄,郭现春和制作公司总经理徐颐乐女士欣然同意。徐萌说她感觉自己非常幸运,碰上了好的制作方,但也知道,纪实手法对剧本、对导演和制作要求非常高,而且烧钱,直到今天她都后怕,怕如果不成,会把制作公司拖入泥潭。
最终,她交出22万字的大纲,平常剧本大纲是3万字到5万字,徐萌形容,这22万字“包藏祸心”,既能让人感觉到我们的能力,我们的主题、风格和价值观,感觉到我们的专业能力,对刑警这个行业也要让人觉得你是懂的,这样他们就看到了你不知道什么,他们就愿意教你,而且有话可说。观众现在越来越挑剔,我们有16万刑警,需要有人把他们心里话写出来,包括艰辛和自豪感。正是这22万字,敲开了采访的门,采访变得有针对性了。
张克寒被捕时,“走错路了”暗喻他的人生。
两个大案与布局谋篇
面对徐萌的真诚和对我国刑侦发展的深刻理解,最终大纲通过了,徐萌也松了一口气。剧本完成时,徐萌发了一条朋友圈:“我用尽了平生所学的全部技巧,最后又全部摒弃掉,谋事在人,成事在天,18个月,重返人间。”而剧中人物横跨35年,经历了15起案件,经历了人生的沧桑和成长。什么叫沧桑?徐萌说,就是经历了太多没有结果而又不可说的事,你依然痴心不改,这就叫沧桑。
剧播出时,徐萌收到了很多朋友反馈,“有人给我讲这是职场剧,有人给我讲这是人生剧,有人说这是纪实破案剧。”她知道很多观众都在议论这部剧的优缺点,尤其是西山矿案和张克寒案之后,剧情没有那么刺激了,喜欢悬疑和破案的观众感到不满足。
徐萌坦诚说,作品是有主题有完整性的,如果不顾主题,只挑观众感兴趣的东西,就会割裂人物的成长和行业的进步,就是悬浮、感官刺激,只见事不见人,认为破案就是金手指、天降神探,就会扭曲这个行业的真正的精神,她是绝对不会那么做的。
“这个剧的来历出身,决定了它的主题和风格,这个戏我就是给那16万刑警写的,喜欢看西山大案,喜欢看张克寒案,那就看。但人物不是凭空成长起来的,行业的发展也是一步一挪,你去问问那些关注社会发展的,善于学习的那些人,他们在这个戏里学到了什么。大家经常说某种意义上这个世界有两种人,一种是镰刀,一种是韭菜,不在餐桌上,就在菜单上,就看你选择什么样的心态,你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。会看的人就看懂了,喜欢看爽剧的,那你就别看这个剧。这个戏能播出,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安慰和奖赏了。”
《我是刑警》剧照
【对话】
最大的挑战是审讯
澎湃新闻:剧集前面很纪实的时期,案子涉及的很多细节是你通过资料确定的吗,还是说走访去确定的?
徐萌:他们会讲,但是不可能像剧本这样原原本本讲,有的时候给人问烦了就不说了。我是那个年代出生成长的,对基层生活也非常熟悉,所以并没有特大的隔膜。西山大案是秦川人生遇到的第一个大考验,他作为刑警,一上来就能遇到几十年一遇的大案,就像《实习医生格蕾》,来的新病人越疑难,他们越兴奋,秦川也是一样的心情。
从犯罪类型来说,这是比较典型的恶性案件,从犯罪的角度来说,它是一个比较完整的案件,从罪犯的残酷凶恶、灭绝人性,到刑警侦破摸排、突击审讯,都是最经典、最完整的经典案例。
澎湃新闻:剧集收官了,观众也有疑问,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似乎不是一个风格?剧情也从秦川破案变成秦川升官了?
徐萌:写传统办案好看,我怎么能不知道,很多营销说这个剧是“重案实录”,从宣传角度我可以理解,但这戏就是一个个扎扎实实的现实主义作品。这些案子也不是上来就给你这么多案子,让你去改,而是你写出了行业精神,写出了人物成长,这些案子在编剧角度处理得很恰当,既有问题也有解决方案,所以他们就很宽容。
西山案子的分量在这个戏里确实非常重要,承上启下。好多人说前几集特别精彩,之后怎么突然就转到秦川升官了。这是因为警察内部是一个非常严密的机制,一个小民警就办了那么一个案子,并不是指挥,只是很勇敢,你就能去办张克寒那个案子吗?怎么可能呢?你连个毛都摸不着,必须得在内部一步一步走上去,踏上山巅,才有上桌的机会。
这个剧从内核上说就是升级打怪,从精神上说,就是一个人怎么从小我成长到大我,就是剧中武老说的,“一个有能力的人,要努力把个人行为变成国家行为,最后变成历史行为。”这是我的一个老师曾经教育我的,也是我今天一直坚持的动力。所以我并不是写秦川升官,而是成长。
对很多刑警来说,理想是当上一个城市的刑警队长,中等城市的刑警队长,也是一方神仙了,镇守一方的大员,这个成长是必不可少的。包括秦川跟胡兵死杠,跟公检法的位置关系要处理好,跟各地的同行打交道……都是他的成长,这一行说到底是人和人的事,其实哪一行都是。
没有这些成长,张克寒案他连味儿都闻不着,而事实上,他到了案发现场之后,不也是没坚持住,第一次去他就生气跑了,把武英德和曹忠恕两位老师扔下就跑了。那里全是大号的胡兵,也都是威震一方,战功赫赫的,你必须学会跟这些人相处,否则就什么也不是。
于和伟 饰 秦川
澎湃新闻:大家总说艺术是源于生活,高于生活,怎么去平衡纪实特性和影视剧的艺术性?
徐萌:所有的案例都是为主题服务,都是要经过逻辑的改造。一个是案件的逻辑,一个是故事的逻辑,每个案件进入整个故事的时候,契机与发展节点需要编剧来设置,需要契合我们人物的成长线。
而我们戏里的这些人物处于什么样的位置,如何表现,需要编剧去编。所谓纪实风格,实际上是一种拍摄手法,不是写作手法,这要求演员不要太过分炫技,要围着人物和事件的逻辑走。
纪实不是对编剧的要求,是对制作的要求。但对编剧其实是要求更高的,很多戏剧化的东西要藏起来。最重要的是,这个戏里的所有人物,用我的话说,叫“一个萝卜一个坑儿”,人物要放到这个案子里去,各自带着成长经历,放进案件里重置。对于编剧来说,最困难的就是这点,剧本不仅要把案子说清楚,还要把所有人物全放进去,有些台词是说案情的,有些台词是表达内部关系的。比如,案子发生了,谁站在门口不能进去,谁是市刑警队的,可以进去,张克寒的案子,为什么不并案?是因为当年办案子被抢功……类似于这些东西,把事儿说清楚。
澎湃新闻:最难的真实感塑造来自哪个部分?
徐萌:最大的挑战其实是审讯,因为我们都没有经历过。生活里很多人自己脑子里头整天编,想着怎么对付警察,但在警察眼里,这些小伎俩啥也不是。我很好奇这个过程,所以我从去采访的第一天就开始问,但是没有一个人告诉我。一直到这个大纲完了之后,我再去采访,小心翼翼问谁能给我讲讲这个东西,我真就是缠着他们,说我把你们写那么好,告诉我一点好吗?特别“卑微”。他们也只是透露了只言片语,不过我也很快就懂了,其实就是“一把钥匙开一把锁”,这个点醒特别重要。
《我是刑警》剧照
惠楷栋导演拍出了剧本的底色
澎湃新闻:到了新时代,警察内部的革新,技术的革新,对于编剧写破案要写得精彩是不是更难了?
徐萌:我明白你的意思,你是说技术发展以后,案例不好看了是吧?其实也挺精彩的,只不过大家都喜欢看传统。有了新技术,确实更考编剧的手段了,海平心测的那个案子,我是使了很大劲的,有人看懂了,有人不喜欢 ,很正常。每个人的敏感点不一样。我也不想在这里边分出来哪个案子牛,哪个不牛,一个戏呈现出来的就是最好的。
我特别想说,惠楷栋导演是我极力推荐的。我看过他拍的《12·1枪杀大案》(刘惠宁导演),他是摄影,我又看了他的《延禧攻略》,我跟郭现春主任说,你能想象这是一个人拍出来的东西吗?他既有拍纪实的强大能力,叙事也很好,镜头非常流畅,有一种华丽和工整,我觉得他是最好人选。
而且拍这类戏,导演是要吃苦的,演员都要跟着吃苦的。导演真的很好,整个剧组到今天感情都特别深厚,全员狠人,大家是一起经历了磨难。我昨天还在跟一个朋友说,惠导是一个很有良心的导演,很多导演拿着你的剧本,刷你的脸,直接就给你改飞了,找一帮自己的编剧改得跟花瓜似的。而惠导拍出了这个剧本的底色和本色,他非常强大。
西山矿大案里,准备去抓捕的时候,救护车来了三辆,是给刑警预备的啊。包括那些开会,分析案情、审讯、上千人调看监控这些大场面,在一般的剧组里,99%的可能是会删掉的。第一不愿意花钱,第二导演不会拍,拍不好,也不肯拍这种戏,他们会喜欢拍那些狰狞的吵架,收视点“噌”就能上去,但是惠导花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全都拍出来了,而且拍得那么好,我就觉得特别感动。
关于三台救护车的对话
澎湃新闻:当下流行的这个类型的剧,也很流行探究犯人的心理,去找背后的原因,但是《我是刑警》非常干脆,并不着重刻画犯人犯罪的原因或者其人性故事,这是你自己决定的吗?
徐萌:是的,这就是我个人的道德观和价值观。法律都是以结果论的,我不探讨你的心理,善恶的界限都分不清楚,要警察干什么?所以这个戏跟别的戏不太一样,我不开全知上帝视角,甚至不太去展示犯罪过程,它没意义,所有的犯罪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,就是罪恶。贫穷可能会滋生犯罪,但是贫穷不是犯罪的理由。不把恶的本质揭露出来,那么这些守护善的人,荣耀就会被抹上一层灰。
文学作品去探讨人性的深度和广度,我不反对,我平常不喜欢探讨这种话题。几代人为正义前赴后继,死了那么多人,你还去探讨分析“恶”,不是疯了吗?
澎湃新闻:有没有关注大家的评价?
徐萌:我在跟着看,我也是第一次看,我觉得挺好看的。我反复强调,你们看到的就是最好的,因为我们所有人都尽力了。我偶尔会看一下微博和弹幕,也没有特别往心上去。
澎湃新闻:可以聊一聊你对这个剧本的感情吗?
徐萌:我对这个剧本的感情其实很复杂。现在回头想想我都不知道我怎么过来的。我作为编剧,肯定会喜欢自己戏中的人物,甭管他是好还是坏,秦川和我们那些平凡的英雄,都是用心血浇灌出来的,即使是宋小军、阿金,他们很坏,但写他们的时候,那个坏也是用心写的。
编剧是个体力活,写到最后那几天冲刺的时候,我就不睡觉了,有工夫就眯半个小时、一个小时,手上缠满了纱布,身上所有的肌肉都是酸疼的,浑身都发热发烫,就是在燃烧,都不知道怎么吃进去饭的。
但其实,在今天的市场里,对所有的编剧来说,写作再难都不是难事,最难的是在剧本之外的东西,很多平台对编剧不只是压榨蹂躏,简直就是侮辱。我写得再好,这个戏最终是要制作要发行的。很庆幸我是碰到了好的制作方,他们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。这个戏,在爱奇艺介入后,变得明朗了。我非常感谢他们的扶持,今天这个戏播得好,这是人家该得的。
澎湃新闻:你有没有比较喜欢的古早的国产刑侦剧?对你后来就是创作上会有影响吗?
徐萌:我喜欢《便衣警察》,谭晓燕多漂亮!但说实话,这一路戏不是我的菜,影响倒是没想过。要说影响最大,那就是那首《少年壮志不言愁》,还有那个戏那种优美的感觉。
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看出来,我们这个戏就有典雅的气质,斗而不破,哀而不伤。这个戏里没有一个人是狰狞的,每个人都是捧着心走的,也有婉转和细腻,像是武英德、曹忠恕、秦川这些人物,你不会觉得这是一帮警察,他就是我们身边的人,忠厚长者,有责任心的兄长。
我很看重这一点,我不喜欢戏拍得特别狰狞凌厉,比如婆媳剧里那种恨不得把你杀了的矛盾,演员演得恨不得置对方于死地,咬牙切齿,瞪眼扒皮的,让人感觉这个人素质很低。我们戏里的警察的行动是发自正义,发自人性的,而不是个人的恨,这是完全不一样的。